就如唱柳七郎词,只需十七八女郎,执红牙板而歌之,而唱东坡词,则必须关西大汉执铜琵琶、铁棹板,才能唱出“大江东去”之豪迈一样,喝酒也必须有合适酒具方能极尽其妙。
金庸先生在《笑傲江湖》中借祖千秋之口道出了各种酒具之妙:汾酒当用玉杯,能增酒色;关外白酒,须用犀角杯,增酒之香;高粱酒用青铜酒爵,始有古意;葡萄酒只有用夜光杯,方显“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”之豪气……
八种酒具,各有其妙,但是有一种酒具是书中未曾提到的,此种酒具非金非银,非玉非瓷,纯粹天然,却又无限风雅,这酒具便是荷叶杯,又名碧筒饮。
采摘卷拢如盏、青翠如盖的新鲜荷叶盛满美酒,将叶心捅破使之与叶茎相通,然后从茎管中吸酒,人饮莲茎,酒流入口,其味若何?“碧筒时作象鼻弯,白酒微带荷心苦。”(苏轼《泛舟城南会者五人分韵赋诗》之三)其香若何? “酒味杂莲气,香冷胜于水”。( 唐人《碧桐杯》)
这用来盛酒的荷叶,称为“荷杯”、“荷盏”、“碧筒杯”,因为茎管弯曲状若象鼻,亦有“象鼻杯”之称。
唐人段成式在《酉阳•杂俎酒食》记载:“ 历城北有使君林,魏正始中,郑公悫三伏之际,每率宾僚避暑於此。取大莲叶置砚格上,盛酒三升,以簪刺叶,令与柄通,屈茎上轮菌如象鼻,传噏之,名为碧筩杯。”
唐代赵璘所著的《因话录》也曾提到宰相李宗闵设宴,临水为席,荷叶为杯,那种雅致风流比起“曲水流觞”亦不遑多让。
据记载,碧筒饮最早出现于曹魏时代,唐宋时为盛。宋代词人欧阳修的《渔家傲•花底忽闻敲两桨》中亦有生动记述:“酒盏旋将荷叶当。莲舟荡,时时盏里生红浪。花气酒香清厮酿,花腮酒面红相向。”
接天荷叶下,碧水微波里,几个天真烂漫的渔家少女,用荷叶作杯,争相嬉笑饮酒。小舟轻摇,杯中涟漪荡,映照着斜阳荷花,也映照着少女腮边的酒红。一时间,花香酒香,相互混和,芙蓉红萼与玉人粉面,交相辉映。此情此景,怎不让人神魂迷醉!
到了后世,能工巧匠以金银玉瓷等原料制作出了形如荷叶的荷叶杯。苏东坡谪居海南时候,因酒致病尽卖酒器,唯独留下了一枚荷叶杯,想来戒酒的东坡先生也止不住怀念当年“乘兴挈一壶,折荷以为盏” (唐代曹邺《从天平节度使游平流园》)的随意与闲适吧。
时至今日,各种精美的酒具层出不穷,觥筹交错间却早已不见荷叶杯的影子。它已和“曲水流觞”一样,在时光里渐行渐远。如今,我们只能凭着线装书里的只言片语,依稀怀想“碧筒行酒从容醉,红锦游帷次第张”(明代邵亨贞《洲滨见荷花》)的雅致风情。
何日得闲,于月白风清之夜,邀知己数名,取荷杯几盏,斟三分闲情,七分古意,把酒临风,此乐何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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